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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離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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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晗醒了!

那熟悉的眼眸在瞧到她的一瞬變得格外溫和, 如春日細雨般繾綣似水。

姜嬋兒眼眶中再次蓄滿了淚水,潸潸而落。

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撫上她的面頰,輕輕將她的淚拭去。

蕭晗的嗓音帶著些久病初愈的喑啞。

“傻瓜,哭什麽?”

姜嬋兒聽著他熟悉的聲音, 心中無數的情緒像是傾瀉的水閘般, 頓時噴湧而出, 委屈也在此刻無法抑制, 她俯身下去緊緊貼在蕭晗身上,緊緊地抱著他, 哭得極大聲。

“嗚嗚嗚……你再不醒過來, 我就以為你要死了,再也醒不過來了……”

蕭晗大病初愈, 被她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, 輕咳了兩聲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此時, 方才因為太過吃驚,站著楞怔多時的蕭澧,也回過神來,忙道:“皇嫂, 你再壓著皇兄, 皇兄便真要醒不過來了……”

姜嬋兒一慌,趕緊坐直起身子來, 看到蕭晗柔和望著自己的目光,不由地彎起唇瓣來, 抹了把眼淚, 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樣。

太醫們也被他們的動靜驚醒, 揉著眼睛圍過來, 對著蕭晗又是一番望聞問切。

老太醫把著他的脈象問道:“陛下, 您現在感覺如何了?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?”

蕭晗與姜嬋兒交握的手未松,反而握得更緊了些,他動了動唇,坦然道:“並無不適。”

太醫們互相討論了一陣,紛紛恭賀起來,“陛下脈象平和,看起來是無礙了呀。”

“真是天佑我大周啊!”

“陛下龍體康健了,今後定能保我大周風調雨順啊!”

“是啊是啊,定是皇後娘娘的誠心感動了上天,讓陛下恢覆得如此徹底啊。”

一片恭維聲中,蕭晗發現了端倪,打斷了剛才說話的太醫。

“方卿,此話何意?”

方太醫拱了拱手道:“陛下,皇後娘娘這幾日的勞心費力,我們所有人都愧之不及,實在是看在眼中,敬在心中……”

方太醫的話太過歌功頌德般的冠冕堂皇,蕭澧忍不住插話道:“皇兄有所不知,皇嫂這幾日……”

姜嬋兒卻打斷了他,起身整了整衣擺,尋了個由頭出去了。“寧王殿下,我先出去看看藥熬好了沒,你照顧好陛下。”

蕭澧頷首,看著姜嬋兒離去的背影,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只好轉身替蕭晗斟了杯茶,扶他坐起來。

“皇兄,你喝點水。”

蕭晗的心思全不在喝茶上,只是問道:“快說,你皇嫂這幾日都做了什麽?”

蕭澧無甚好隱瞞的,便全部告訴了蕭晗:“事情是這樣的……”

蕭晗聽著蕭澧說的那些姜嬋兒盡心盡力做的事,眼中氤氳起覆雜的情緒,仿佛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他眼中升騰,化作一片閃爍的華澤。

夜已深,藥房那頭卻還亮著燈籠,姜嬋兒獨自坐在竈前,神情恍惚地守著藥爐,直到藥爐的水滾出來了,方才反應過來,急急去掀蓋子,卻又因為著急沒拿抹布,而燙著了手,指尖被燙紅了一片,又疼又辣。

她趕緊滅了火,將手放到冷水中靜置,方才好受了許多。

不得不說的是,姜嬋兒之所以會這般毛躁,全然是因為心念未定。

蕭晗眼下無礙了,但她與他之間隔著的那些,真假難辨的恩怨,卻又再次浮現在她腦中。

是怎樣也揮之不去,怎樣也無法棄之不顧的。

至於那件宿仇究竟是真是假,她是一定要去想辦法搞明白的。

否則,她便永遠無法說服自己,永遠無法與心念妥協,與蕭晗相安無事地繼續生活下去。

甚至,她覺得自己眼下,是無法面對蕭晗的。

她該以何種姿態面對他?

若是她們之間真的隔著殺父滅族之仇?

姜嬋兒頭疼欲裂,她根本無法想下去。

深吸了一口氣後,方才稍稍穩住了心志。

既然做不到,便不為難自己。

索性,去尋一個究竟,一個真相。

姜嬋兒緩緩舉臂,握起雙拳,手腕處,那些賁張的經脈無一不在暗示著她這具身體,是有功夫在身上的。

而恢覆記憶的這段日子裏,她記憶深處的那些招式,武功,都在慢慢覆蘇。

擡首瞧了眼空濛皎潔的月色,她踮起腳尖,幾步躍下長廊,於花壇中折了一枝細瘦的枯木,旋身揮舞起來。

對月當空,姜嬋兒的身影宛如孤燕,騰飛間空靈而又窈窕,劍風所到之處,卻是招式淩厲,氣勢如虹。

靜謐如水的庭院內,有枯葉紛紛杳杳,沙沙而落。

姜嬋兒將她在心中熟稔了上千遍的招式功夫,全部揮舞了出來,一招一式,同從前,分毫不差。

待練完整部,姜嬋兒將手中的枯枝拋進花叢中,而後負手吐息,仰脖,望著湛藍夜空一彎明月,攥緊了袖籠中的手。

如今,她離青州這麽近,這是她絕佳的機會。

無論如何,她定要去尋到當年的真相。

給自己一個交代。

給蕭晗一個交代。

給亡故的父母和族人一個交代。

翌日,蕭晗醒轉的時候,晨光已然大亮。

因為身上已經全無蠱毒作祟,故而他的睡眠也變得前所未有之好,醒來只覺神清氣爽,渾身輕松。

但他環顧了一圈屋子,卻並未見到姜嬋兒。

罷了,讓她多睡一會也是好的。

盡管他很想見到她,但他終歸還是希望她能多休息休息。

昨夜從蕭澧口中知曉她為自己幾日不眠不休,蕭晗心疼至極,若是可以,他恨不得替她來受那些辛苦勞累。

他從床上坐起,披衣起身,站起身子的時候,腳步亦覺得無比輕松,目光所及處,一切都是清朗的,這種感覺讓他覺得無比暢懷。

原來,恢覆康健,是這樣好的事情。

當然,最好的事情,還是去見一見她。

就算是看一看她安詳的睡顏,撫一撫她鬢邊的發絲,也是極好的,若是將她摟在懷中,悄悄躺在她身側,同她躺在一處,那便更好了。

抱著這般的念想,蕭澧推門往外走去。

可他剛邁出幾步,就見不遠處蕭澧神色驚慌地快步向他走來。

蕭澧手中攥著一個淡黃色的信封,方走近,便急急將信拿給他,道:“皇兄,出事了,皇嫂她……留下一封信走了……”

蕭晗聞言。整個身子僵住了,面色亦沈了下來,緘默著拿起那封信來看。

信上,是姜嬋兒拳拳真摯的話語。

“子晗哥哥,對不起,我不能蒙昧自己的良心,將上一代的恩怨當成是過眼雲煙,你知我的性子,這其中的真真假假,是非曲直,若是不查清楚,我焉能放下?”

“所以,對不起,子晗哥哥,原諒我再一次的任性。

“不過你放心,真相如今已有眉目,你只需等我幾日,待我尋回真相,我便能再無芥蒂地同你在一起,不必尋我,十日之內,我定會回來。”

蕭澧同蕭晗一起看完信,瞧著面色不大好看的蕭晗,有些難以開口的樣子,張了張嘴,欲言又止:“皇兄,皇嫂她……”

蕭晗眉宇深鎖,將信收在懷中,目光落向遠處,果決道:“我親自去尋她。”

“皇兄不可。”蕭澧一聽慌了,連忙道:“那姜離尚且還有殘餘勢力在,你大病初愈,身子還未全好,如何能涉險?若是碰上危險重重的局面,臣弟怎能放心?”

蕭晗卻道:“你都說了危險重重,那朕便更要親自去了。”

說罷,便已提起步子,朝馬場的方向而去了。

蕭澧在他身後追著,想攔又攔不住,忙不疊道:“皇兄莫急,不如,你在此處修養,讓臣弟去,臣弟定能把皇嫂勸回來。”

面對蕭澧的急切阻攔,聲聲懇求。

蕭晗連頭都未扭,全然像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,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。素白的錦衣在他身上仿若一塵不染的輕紗,揚起皎潔和神聖之感。

他一路走進馬棚牽了匹馬,毫不耽擱地利落翻身上去,對蕭澧道:“不。朕知曉她,她必定不會跟你回來。朕親自去尋她。”

他漆黑的眸子幽深,染了幾分堅定。

“當年的真相,她雖不肯開口問朕,但朕,卻要親自告訴她。”

一瞬間,蕭澧怔住了。

當年的真相……

皇兄這輩子都不願提起的事情,除了他基本沒人知道的事情……

為了姜嬋兒,他要親口說出來嗎?

將那些□□裸的鮮血淋漓的傷口,再一次示人嗎?

那些可是他揮之不去,想起便痛不欲生的的心魔……

未免,太殘忍了些……

“可是……”

蕭澧還想再攔,卻無奈他皇兄意志太過果決,他話音還未落,蕭晗就只留給他背影,揚鞭而去了。

馬兒的嘶鳴聲清脆,馬蹄卷起塵煙,那個白衣墨發的秀逸身影,很快,便隨著噠噠的馬蹄聲遠去,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。

蕭澧望著他皇兄消失的方向,終於還是放棄了追趕。

半晌,想通了一切的他無奈地搖了搖頭,嘆道:“自古最是有情癡,此恨不關風與月。”

這件事,他是管不了了。

不管是愛恨糾葛,還是纏綿悱惻,都隨他們去鬧吧。

鬧夠了,他們定會回來的。

他要牢記的一點是。

這些日子,他只需按照原來的計劃,想法子將姜離同其餘孽捕獲,那他的皇兄和皇嫂談起愛戀來,便能無後顧之憂了。

這樣,他便算是幫了他們最大的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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